藝術大師克勞德?莫奈 (Claude Monet) 曾在不同時期多次造訪倫敦，被當?shù)?ldquo;美妙遼闊的感覺”深深吸引，并在當?shù)貏?chuàng)作了過百幅畫作，其中《霧中的滑鐵盧橋》（Waterloo Bridge, effet de brume）將于6月28日于倫敦佳士得拍場矚目亮相。

數(shù)十年間，莫奈多次造訪倫敦，而他以倫敦為主題的畫作更是其藝術生涯的代表作。莫奈對英國的喜愛不僅在于鐘愛喝茶和穿粗花呢西裝，據(jù)說他甚至想在法國重現(xiàn)自己曾在倫敦沙威酒店（Savoy Hotel）品嘗過的約克郡布丁，并為此積極地尋找食譜，但最終發(fā)現(xiàn)無法在法國復制同樣的美味。

彼時雖然尚未有歐洲之星列車，但旅客在早上從巴黎乘坐火車和船出發(fā)，就能輕易地在傍晚時分到達倫敦。然而，當莫奈于1870年9月第一次橫越英倫海峽時，心情卻十分沉重——彼時法國剛與普魯士開戰(zhàn)，為躲避兵役，莫奈決定帶著妻子卡密爾（Camille）與幼子前往英國。

莫奈一家住進皮卡迪利圓環(huán)（Piccadilly Circus）附近的一間小公寓，生活拮據(jù)，且?guī)缀醪煌ㄓ⒄Z。時年僅20多歲的莫奈夫婦感到孤立無援，莫奈亦曾在現(xiàn)藏于巴黎奧賽博物館（Musée d’Orsay’s）的《沉思：沙發(fā)上的莫奈夫人》（Méditation. Madame Monet au canapé）中刻畫出這種感覺——畫中的卡密爾無精打彩地坐在沙發(fā)上，腿上有一本合上的書。

克勞德?莫奈（1840-1926） 《沉思：沙發(fā)上的莫奈夫人》，油彩、畫布，48.2 x 74.5 cm., 約1871年作。©巴黎奧賽博物館。照片：Bridgeman Images

莫奈后來回首自己初到倫敦的經(jīng)歷，形容那是“悲慘的日子”。不過，他在幾個月后開始結識其他同樣流散英國的法國同胞，包括同輩藝術家卡密爾?畢沙羅（Camille Pissarro）以及藝術商保羅?杜蘭德-魯埃爾（Paul Durand-Ruel），后者在他一生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他們一起到餐廳用膳，例如位于攝政街 (Regent Street) 的Café Royal，或是去河岸街 (The Strand) 的Opera Comique劇院觀賞法國歌劇。

莫奈在倫敦暫居的七個月間，只創(chuàng)作了少量畫作，據(jù)說是因其缺乏繪畫的動力?，F(xiàn)藏于倫敦國家美術館 (National Gallery) 的《西敏橋下的泰晤士河》（The Thames below Westminster）可謂他當時最知名的畫作，畫中描繪迷霧中的國會大廈 (Houses of Parliament) ，以及西敏橋附近在河上穿梭的汽船。

普法戰(zhàn)爭于1871年5月結束，莫奈一家亦離開倫敦。幾年后，莫奈加入名為 “無名藝術家聯(lián)展：畫家、雕刻家與版畫家”（Société Anonyme des artistes, peintres, sculpteurs, graveurs, etc.）的藝術家團體，該團體在巴黎舉辦展覽，開創(chuàng)了印象派藝術的先河。

克勞德?莫奈（1840-1926） 《西敏橋下的泰晤士河》，油彩 畫布，47 x 73 cm., 約1871年作。赫弗阿斯特勛爵遺贈，1971年。倫敦國家美術館

到了1880年，他已表明希望回到倫敦。他在給經(jīng)常身處倫敦藝評家西奧多?杜雷 (Théodore Duret) 的信中寫道：“當你經(jīng)過巴黎時，可以告訴我有沒有可能讓我……在倫敦待上數(shù)周（并）繪畫泰晤士河的風景。”

短期內(nèi)，莫奈在法國找到大量繪畫題材，例如最著名的盧昂大教堂 (Rouen Cathedral)，以及他由1883年起定居的巴黎西部村莊吉維尼 (Giverny) 附近的雜草堆和白楊樹。他以這三大題材為靈感，創(chuàng)作了一系列經(jīng)典畫作。

然而，莫奈對倫敦仍然念念不忘。他于1880年代的信中多次提到希望回到倫敦作畫，這個愿望直到1890年代末才得以實現(xiàn)。

1898年，莫奈的次子米歇爾 (Michel) 在倫敦修讀英文時突然病倒，他急忙放下一切工作，穿越英倫海峽趕往探望。他的兒子最終無恙，而莫奈則在一周內(nèi)回到法國。然而，莫奈造訪倫敦的短暫旅程，卻驅使他于1899、1900和1901年帶著顏料和畫布重返倫敦。而他在第三次旅程前已經(jīng)60歲了。

克勞德?莫奈 (1840-1926) 《霧中的滑鐵盧橋》，油彩 畫布，65.2 x 100.7 cm., 1899-1904年作。估價：22,000,000 - 32,000,000 英鎊。此作將于6月28日佳士得倫敦 “二十及二十一世紀藝術：倫敦晚間拍賣” 中呈獻

這三次旅程中，莫奈一共在倫敦待了6個月，作品產(chǎn)量甚至比1870至1871年時更多，共創(chuàng)作了約100幅畫作。這些畫作絕大部分都描繪了倫敦的三大地標，即滑鐵盧橋、查令十字橋和國會大廈，后來更發(fā)展為三大系列，這些作品時常被統(tǒng)稱為“倫敦風景” (Vues de Londres)。

其中，“滑鐵盧橋”(Waterloo Bridge) 系列共有41幅畫作，包括將于6月28日于佳士得倫敦 “二十及二十一世紀藝術：倫敦晚間拍賣” 推出的《霧中的滑鐵盧橋》，同場還有莫奈1907年作繪于吉維尼的經(jīng)典睡蓮畫作《陰天的睡蓮》（Nymphéas, temps gris）。

莫奈的倫敦畫作究竟意味著什么？這絕對是對他創(chuàng)作能力的一次嚴峻考驗。有時，他幾乎無法及時捕捉轉瞬即逝的變幻氛圍。

《L’Action》報紙藝評人在提及“倫敦風景”系列時寫道：“莫奈渴望畫出最復雜的光線效果……因而到達藝術的極限。” 這個系列展現(xiàn)了處于巔峰時期的藝術家所捕捉的繁華城市面貌。

迷霧為倫敦賦予美妙的遼闊感覺，平凡的街區(qū)披上這件神秘外衣后亦變得氣勢恢宏。

—— 克勞德?莫奈

倫敦對莫奈有何吸引之處？在某程度上，這與倫敦的現(xiàn)代化和規(guī)模有關。倫敦既是工商樞紐和龐大帝國的中心，也是當時全球人口最多的城市?；F盧橋、查令十字橋 (Charing Cross Bridge) 和國會大廈均于十九世紀建成（國會大廈為重建）。

正如定居倫敦的美國小說家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所言：“很難恰當或公正地評價倫敦，這里不是令人愉快的地方，既不討喜，也不歡樂或輕松……它只是宏偉壯觀。”

不過對莫奈而言，最吸引之處是他作畫的環(huán)境，特別是為倫敦營造了獨特光線效果的霧氣，這些霧氣部分是自然形成，部分則源自家居爐火和工業(yè)熔爐的煤煙——莫奈的三次繪畫之旅均由冬季持續(xù)至初春，正是一年之中霧氣最濃重之時。

從沙威酒店往東望向倫敦市中心和圣保羅大教堂時，能看到滑鐵盧橋和泰晤士河，約1900年攝。照片：English Heritage / Heritage Images / Getty Images

他于1920年向藝術商勒內(nèi)?金佩爾 (René Gimpel) 表示：“我最喜歡倫敦的霧氣。霧氣賦予了（這個地方）美妙的遼闊感覺，平凡……街區(qū)披上這件神秘外衣后亦變得氣勢恢宏。”

莫奈的畫作正好反映他的想法，畫中的地標（特別是滑鐵盧橋）往往彷彿消融于光影效果之中。在即將上拍的作品中，莫奈以一連串黃色筆觸捕捉晨光穿透迷霧的情景。

“倫敦風景” 系列中的建筑物總是散發(fā)虛無飄渺的懾人感覺，但于30年前創(chuàng)作的《西敏橋下的泰晤士河》卻沒有這種感覺。啟發(fā)這種轉變的因素，可能源于莫奈好友詹姆斯?惠斯勒 (James McNeill Whistler) 于1870年代創(chuàng)作的“夜曲”(Nocturnes) 系列中描繪泰晤士河月夜景色下的朦朧形態(tài)。

莫奈渴望畫出最復雜的光線效果……因而到達藝術的極限。

——《L’Action》報章，1904年

莫奈的作畫習慣通常是早上從他于沙威酒店五樓或六樓套房的露臺繪畫滑鐵盧橋，中午從同一地點繪畫查令十字橋，到了下午從圣湯瑪斯醫(yī)院（St Thomas's Hospital）的露臺繪畫國會大廈。

他不用離開沙威酒店就能看到這兩座橋，且只需沿著新建的維多利亞堤岸，穿過西敏橋步行一小段路，就能到達圣湯瑪斯醫(yī)院，可以看到泰晤士河上的國會大廈。在這兩個地點，莫奈都喜歡選擇從高處眺望的位置。

克勞德?莫奈(1840-1926) 《霧中的滑鐵盧橋》，油彩 畫布，65.7 x 100.2 cm., 1899-1903年作。此作于2021年5月13日在佳士得紐約以48,450,000美元成交

在寫給身處法國的第二任妻子愛麗絲 (Alice) 的信中，莫奈表示要在畫中捕捉變幻無常的霧氣效果非常困難，如他在1900年3月18日的信中寫道：“今天是糟糕又艱難的一天，直至我離開前都會如此。我需要更多的畫布，因為成功的唯一方法是因應（不同）天氣重新再畫一幅。”

然而，莫奈從未氣餒，繼續(xù)迎難而上。他在一封1901年2月3日的信中寫道：“我無法形容今天有多美妙，那些奇妙的景物只持續(xù)了5分鐘，卻足以令人瘋狂，對畫家來說，沒有比這里更美妙的地方。”

莫奈希望在吉維尼的工作室內(nèi)完成“倫敦風景”系列畫作。1904年春天，他于畫商保羅?杜蘭德-魯埃爾的巴黎畫廊舉行展覽，展出其中37幅畫作。二人自30多年前在倫敦相識以來，魯埃爾便一直大力支持莫奈。這些畫作陸續(xù)被歐洲和美國各地的藏家買下，莫奈對魯埃爾說：“我很高興能如此成功。”

克勞德?莫奈 (1840-1926)，《陰天的睡蓮》，油彩 畫布，100.2 x 73.2 cm., 1907年作。估價：20,000,000 - 30,000,000 英鎊。此作將于6月28日佳士得倫敦 “二十及二十一世紀藝術：倫敦晚間拍賣” 中呈獻

此后，這位法國畫家再也沒有在倫敦作畫，而是集中精力描繪家中的花園?！蛾幪斓乃彙酚?907年繪于吉維尼，并于1909年在杜蘭德?魯埃爾畫廊舉辦的 “Les Nymphéas: Séries de paysages d’eau” 展覽中展出，此場重要的展覽確立了莫奈作為法國最偉大在世藝術家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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