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耳莎力（左）與本文作者在交流。“中國有約”供圖

我是在喀什某個酒店前臺遇見木耳莎力·阿不都外力的，聽到有人講英文時，我還以為是我們采訪團里的美國同事，定睛一看，是一位穿著維吾爾族服飾的當?shù)貙в巍?/p>

之后幾天，我們采訪了多個扶貧和鄉(xiāng)村振興項目，涉及牛、羊、駱駝、兔子養(yǎng)殖以及水利工程等項目，內(nèi)容較復雜，但木耳莎力每次都會恪盡職守，逐字逐句翻譯給外籍記者們聽。

新疆是個多民族聚居地，許多當?shù)厝酥粫f本民族語言，采訪過程中容易出現(xiàn)一些語言障礙。然而精通維吾爾語、普通話和英語的木耳莎力憑借其語言天賦消除了這些障礙，讓大家溝通得很順暢。

我對木耳莎力感到好奇，便問他從哪所大學畢業(yè)。沒想到他連高中都沒上過，流利的普通話和英語基本上都是自學而來的。

木耳莎力今年31歲，是一名三歲孩子的父親。他成長于喀什古城，如今在喀什古城當導游。 我從他的故事中看到了喀什的變化，在他的回憶里感知他故鄉(xiāng)的過去和現(xiàn)在，找到了些問題的答案。

木耳莎力一家三口。受訪者供圖

“我和我孩子的童年截然不同”

喀什三面環(huán)山，北有天山南脈橫臥，西有帕米爾高原聳立，南部是喀喇昆侖山，東部為塔克拉瑪干大沙漠。雖然喀什偏居一隅，但憑借獨特的文化，其名聲早就沿著絲綢之路傳到了世界各地，人們?nèi)栽革L塵仆仆地趕來探尋她的魅力。

這些遠方來客令木耳莎力大開眼界：“小時候，古城東門有個廣場，經(jīng)常有許多外國游客前來參觀。他們背著大包，拿著相機，跟我們長得不一樣。”

木耳莎力小時候只會說維吾爾語，來到古城的國內(nèi)外游客令他產(chǎn)生了探究的想法，希望能學會他們的語言。“當時我媽媽建議我學一門技術(shù)，我說語言也是一種技術(shù)”。可惜的是，孩童的學習熱情在艱苦現(xiàn)實面前碰了灰。“別說英語，當時小學老師中文水平都不到位，所以我到了初中后才真正開始學習普通話。”木耳莎力跟我講了許多關(guān)于他小時候的學習環(huán)境，比如他喜歡踢球，但學校只有土場、冬天教室里用爐子燒木炭取暖……

雖然學習條件一般，但木耳莎力堅持要學好語言。“為了學習語言我吃了不少苦。”木耳莎力跟我說。

為了學習普通話，木耳莎力決定到一家河南人開的理發(fā)店學習理發(fā)，“我一邊學普通話，一邊學理發(fā)，所以現(xiàn)在除了會理發(fā)，我的普通話也帶點河南口音，經(jīng)常有人問我是不是河南人。”

為了學英語，木耳莎力還曾跟老師鬧過烏龍。他喜歡放學后到附近的一家酒吧跟外國游客聊天，“酒吧外面有椅子，我坐在那里跟他們練習英文。結(jié)果有一天被老師發(fā)現(xiàn)，誤以為我學壞了，在喝酒。”

為了練習聽力，木耳莎力還經(jīng)常戴著耳機聽新聞聯(lián)播，一邊聽一邊跟著說。那股學習的勁兒，讓旁人都以為他著了魔。

如今，雖然木耳莎力有了全國高級導游證，但仍對沒完成的學業(yè)感到遺憾。所以，他十分重視孩子的學習：“孩子三歲半時，我把她送到一個私立幼兒園，光學費每學期就6000元左右。上幼兒園不到半年，孩子就已經(jīng)會用普通話交流。”

木耳莎力說，如今喀什的學習環(huán)境跟他小時候完全不一樣，“現(xiàn)在學校有集中供暖、有球場、基礎設施齊全，學習環(huán)境有明顯的改善”。他希望喀什的小孩子們“學好普通話、學好外語，這樣才能找到好的工作，增加經(jīng)濟來源”。

木耳莎力帶領(lǐng)德國Rotel房車旅游團在帕米爾高原游玩。受訪者供圖

喀什旅游，過去和現(xiàn)在

10年前，我曾看過一些關(guān)于喀什的紀錄片，里面提到的“喀什的毛驢比車要多，經(jīng)常出現(xiàn)驢堵車”的情景令我印象深刻。然而如今的喀什是一座現(xiàn)代化的城市。作為一個國際級的旅游景點，喀什美麗的建筑、豐厚的人文氣息和舒適干凈的環(huán)境，給游客帶來難忘的旅游體驗，這與我之前的印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木耳莎力對我說，喀什旅游近年來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木耳莎力剛?cè)胄袝r，經(jīng)常會聽到游客們的各種抱怨，“比如許多游客找我說，沒有合適的地方住，找不到合規(guī)的旅游車。”

木耳莎力能理解這些抱怨。“2007年，整個喀什沒有一個規(guī)范的旅游車隊。”木耳莎力說。酒店住宿也是如此，2001年，木耳莎力帶一位西班牙游客到塔縣旅游，“當時旅行社給他安排了當?shù)乇容^不錯的一家酒店，但游客仍不滿意”。

如今，令木耳莎力自豪的是，喀什的交通、住宿、導游服務都發(fā)生了全方位的升級和改善。單單交通方面，喀什現(xiàn)在就至少有6家客運公司，可選服務多樣化， “拼車、包車和自駕，我們都能提供”。

如今的新疆，高檔酒店鱗次櫛比，另外還有許多在建的新酒店?，F(xiàn)在木耳莎力所帶的團，可以提供各種檔次的酒店供游客選擇。隨著喀什酒店的升級，游客開始享受更好的住宿體驗。他自信地說：“今年5月，我?guī)б粋€德國游客到塔縣旅游，他問我的第一個問題是：‘我們是不是來錯酒店了？’因為他認為該酒店的條件已經(jīng)超過了他所選的服務范圍。”

木耳莎力說，這兩個游客的不同體驗也折射出近年來喀什，甚至是整個新疆旅游行業(yè)的大變化。

木耳莎力在喀什古城給游客講解。“中國有約”供圖

喀什古城改造是好是壞？聽一個“古城人”怎么說！

最近這些年，不時地會在外媒上看到關(guān)于喀什古城改造的問題。木耳莎力是喀什古城土生土長的當?shù)厝耍越璐藱C會，我便問他對古城改造的看法。沒想到，他的回答讓我很驚訝：“那些批評的聲音誤會了喀什古城改造問題。”

“我在喀什古城土生土長，但我支持改造！因為原來的建筑都是土木做的，結(jié)構(gòu)較脆弱，頂不住地震。要是發(fā)生洪災也容易把這些房子沖走。如果發(fā)生這些災難，到時誰付出代價？是古城居民還是那些批評聲音？”木耳莎力一陣見血地解答了我的疑問。

木耳莎力說，以中國的建設能力，要在古城建立高樓和大商場不是什么大問題，但要建立維吾爾族傳統(tǒng)風格的建筑需要政府投入更多精力和財力。所以他認為，古城改造根本不是拆舊換新的問題，而是在維持古城人民原有生活模式、保護當?shù)亟ㄖL格的基礎上進行的改造。

在我看來，喀什古城改造的真正意義不僅在于建筑層面，從務實角度來看，其深遠意義在于重構(gòu)古城旅游行業(yè)?？梢哉f，古城改造給旅游從業(yè)者提供了更有效的經(jīng)營模式，從而能夠更好地配置古城旅游資源，形成一條龍服務，打造“古城經(jīng)濟”。

木耳莎力說，以前古城的匠人們會到古城外的市場賣他們的工藝品，而現(xiàn)在，市場已搬到他們家門口了。家在樓上，也可以做成民宿，樓下就可以賣紀念品。游客買了紀念品后，甚至可以到樓上吃飯，體驗維吾爾族的風俗習慣。“我有個打銅器的朋友，以前只能賣半成品，收入比較低，現(xiàn)在他在古城有了自己的門店，二層還可以接待游客吃飯。有房住，有車開，生活品質(zhì)大大提高。”木耳莎力說，“我現(xiàn)在一年的凈收入也在15萬到20萬，感恩！”

在木耳莎力給我們當導游的幾天中，內(nèi)穿新疆特色襯衫，外搭西裝，一會兒與當?shù)厝酥v維吾爾語、一會兒講著地道的普通話或是流利的英語。音樂響起，他又會帶著大家一起跳舞。他的故事就是喀什在不斷變好的縮影。

離別時，木耳莎力跟我說，他要更加努力地為孩子提供更好的生活條件，“喀什的未來會一天比一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