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文人中,紀曉嵐敏而好學,才華橫溢,與袁枚有“南袁北紀”之說,又長年身居魏闕高位,在學術(shù)盛行的“乾嘉時期”,儼然文壇泰斗人物。
其奉旨編纂的《四庫全書》,既囊有前朝歷代典籍,亦有對經(jīng)史諸說的學術(shù)總結(jié),堪稱中華傳統(tǒng)文化最豐富、最完備的集成之作,而所寫的《閱微草堂筆記》文筆質(zhì)樸簡淡,也享有盛譽,與《紅樓夢》、《聊齋志異》并行海內(nèi),風靡其時。
大多數(shù)人知道紀曉嵐,或緣于熱播的電視劇《鐵齒銅牙紀曉嵐》,劇中,他書提文淵閣,揮毫翰林院,斗和坤戲皇上,談笑間主編《四庫全書》,又能言善辯,嫉惡如仇,留下了千古絕唱,觀眾亦是大呼過癮。
▲《鐵齒銅牙紀曉嵐》,劇照
不過,史載紀曉嵐“貌寢短視”,又其好友朱珪曾有詩云“河間宗伯姹,口吃善著書”,可見他不僅相貌丑陋、近視眼,還有口吃。此外,亦有載其另有三大不良嗜好,即“抽煙”、“吃肉”和“女色”。
自古文人好風流,關(guān)于紀曉嵐喜近“女色”,采蘅之《蟲鳴漫錄》有載“紀文達公自言乃野怪轉(zhuǎn)身,以肉為飯,無粒米入口,日御數(shù)女。五鼓如朝一次,歸寓一次,午間一次,薄暮一次,臨臥一次。不可缺者。”顯然“日御數(shù)女”的好色之徒與劇中伸張正義的“偉光正”形象也是大相徑庭。
那么,真實的紀曉嵐到底如何呢?
▲《鐵齒銅牙紀曉嵐》,劇照
在野史傳說中,紀曉嵐出生時,耳垂有穿痕,腳白而尖,狀若纏足,像極了火精,兩三歲時,幾個身穿彩衣、佩戴金釧的泥娃娃還經(jīng)常陪他玩耍,可謂天生異象。其門人梁章鉅在《歸田瑣記》中,也說座師紀曉嵐,乃靈物轉(zhuǎn)世。
而紀曉嵐自著的《閱微草堂筆記》中,亦載有類此怪力亂神之說。如其不惑之年任福建學政時,試院里唐柏的樹梢上夜現(xiàn)兩位紅衣人,向他拱手作揖,后又漸漸消失等等。
按這些屢屢所言的離奇經(jīng)歷,無不言及紀曉嵐“火精轉(zhuǎn)世”之注定非同尋常。不過,如此奇遇頻頻的文壇巨儒,其長相此前所見卻僅有葉衍蘭、葉恭綽祖孫共同編寫的《清代學者像傳》中有摹寫,令欲一窺“奇人”之究竟者,莫不悵悵。
▲紀曉嵐(1724-1805),圖自葉衍蘭、葉恭綽《清代學者像傳》
紀昀(1724-1805),字曉嵐,別字春帆,號石云,道號觀弈道人、孤石老人,清朝直隸獻縣(今河北省獻縣)人。乾隆十九年(1754)進士,官至禮部尚書、協(xié)辦大學士,太子少保。曾任《四庫全書》總纂官。著有《閱微草堂筆記》。
《像傳》中,紀曉嵐呈耋耄老者狀,清瘦嘬腮,留有短須,抿嘴淺笑,神情頗是祥和,又似飽經(jīng)風霜,左手執(zhí)書卷,一襲長衫,甚是儒雅通達之態(tài)。
葉衍蘭與紀曉嵐并非同一時代人物,因此,此像當為摹寫自紀曉嵐其他畫像,具體何作,今無無從考證。
考《紀曉嵐年譜》可知,沈朗、董邦達曾為紀曉嵐合繪《幽篁獨坐圖》,沈朗作《桐陰觀弈圖》、董邦達作《秋林覓句圖》,此三作中,或應(yīng)皆載有紀曉嵐畫像。
其中,董邦達作《秋林覓句圖》及沈朗作《桐陰觀弈圖》是否傳世,暫不可知。而沈朗作《幽篁獨坐圖》,今則現(xiàn)身于中貿(mào)圣佳2021迎春拍賣會,為迄今可考唯一一件繪有紀曉嵐畫像的畫作,并為其所珍愛,載于其文集、年譜及其他清人筆記中,甚是難得。
▲沈朗(清)、董邦達(1699-1769)合作 紀曉嵐幽篁獨坐圖
立軸 設(shè)色絹本
68×42cm
題識:1.錢塘沈朗寫。2.己卯(1759年)新秋,為曉嵐年兄補竹石。東山董邦達。
鈐?。涸破郑ò祝⑸蚶剩ò祝?、東山(白)、是達也(白)、非聞也(白)(參見《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第1301頁,第11、23、17?。?/p>
著錄:
1.《紀文達公遺集》卷十,清刻本,嘉慶十七年(1812年)。
2.《紀曉嵐年譜》第30、58頁,書目文獻出版社,1993年。
3.《紀曉嵐文集》第499頁,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年。
4.《雪橋詩話》,北京古籍出版社,1991年。
說明: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錢塘畫師沈朗為紀昀寫三十六歲像,紀昀老師董邦達為補竹石,助成全幅。是幅紀昀一直寶愛,有詩作被記敘在自己的詩集當中,并被收入文集、年譜以及其他清人筆記當中。
此作《幽篁獨坐圖》為沈朗、董邦達合繪,據(jù)題識“錢塘沈朗寫”、“己卯(1759年)新秋,為曉嵐年兄補竹石。東山董邦達。”可知,當為沈朗繪畫像,董邦達補繪竹石。
▲沈朗 款識
▲董邦達 款識
關(guān)于“沈朗”,畫史記載寥寥。據(jù)“老幻庵:《紀曉嵐幽篁獨坐圖》小考”文中,《紀曉嵐年譜》有載:
1、乾隆二十四年,己卯(1759年):秋,錢塘沈生為寫照,董邦達為補《幽篁獨坐圖》;公父(紀曉嵐之父紀容舒)自云南歸里,與同里同年戈素庵翁(戈錦),各以視之來京師,錢塘沈君朗畫《二老比肩圖》二幀,素庵作記,嗣君芥舟編修(濤)書之裝卷,各藏其一。圖即成于是年也。
2、乾隆五十八年,癸丑(1793年):五月,紀偶然檢視從前錢塘沈朗所作《桐陰觀弈圖》,……為之序曰:壬午(1762年)七月,屬沈云浦作桐陰觀弈圖,意謂不預(yù)其勝負而已,猶有勝負者存也。……尤悟并勝負亦幻象,癸丑五月,偶然檢視,題此二詩。然半山能言之而能行,予則僅能知之耳。因附識以志予愧。
可知,在己卯(1759年)、壬午(1762年)七月,沈朗分別為紀曉嵐繪《幽篁獨坐圖》、《桐陰觀弈圖》等,而此后紀曉嵐除賦詩懷思畫作,慨嘆過往外,并無其他記載。亦在己卯(1759年),沈朗為紀曉嵐父親紀容舒及戈錦繪《二老比肩圖》。
又紀曉嵐稱之“錢塘沈生”、“沈云浦”等,可作二解,其一沈朗年紀相較于紀曉嵐,應(yīng)更為年輕。己卯(1759年)時,紀曉嵐36歲,如此則可推測沈朗年紀應(yīng)在30歲左右。其二,沈朗應(yīng)無功名在身,為一介布衣。此外,可知其字云浦,錢塘人。
▲沈朗(清)、董邦達(1699-1769)合作 紀曉嵐幽篁獨坐圖,局部
查閱雅昌歷年拍賣記錄,1997年北京瀚海拍賣秋拍中,另有沈朗作《詠桂圖》,亦是作于己卯(1759年),此卷其為“西銘”所繪,卷后有蔣溥、哈靖阿、沈德潛、鄒一桂、王鳴盛、王文治等二十六家題跋。
筆者考“西銘”,或應(yīng)為覺羅西銘(?-1787年),又稱西銘,清朝政治人物。乾隆年間,擔任工部員外郎。乾隆十四年,任河南彰德府知府。乾隆三十七年,任工部制造庫司庫。乾隆五十年,升任西寧將軍。
▲沈朗(清)詠桂圖
由此可見,年輕的沈朗,已是畫藝精湛,譽滿京城,且往來無白丁,為諸多權(quán)貴名流繪制畫像,而且可考己卯(1759年)最多。
又據(jù)“老幻庵”考,己卯(1759年),沈朗為紀容舒及戈錦所繪《二老比肩圖》,今藏于河北省博物館。此卷有戈錦題記,卷后另有翁方綱長跋,詳盡記錄了在這一年戈錦與紀容舒相聚京師的情況,并在錢維城寓居處綠云書屋聚會時,沈朗為其繪制此圖,并繪兩卷,戈與紀各存一卷。《中國古代書畫圖目》有載此圖。
▲沈朗(清)二老比肩圖,今藏于河北省博物館
舊時,文人名流雅集時,常請有畫師繪像,以存盛景,沈朗為紀曉嵐、紀容舒、戈錦以及覺羅西銘作小像,或即是如此。
而紀曉嵐對于沈朗所作《幽篁獨坐圖》、《桐陰觀弈圖》尤為珍愛。如壬午(1762年)七月作《桐陰觀弈圖》,乾隆五十一年(1786),紀曉嵐自題《桐蔭觀弈圖》,詩云“不斷丁丁落子聲,紋楸終日幾輸贏。道人閑坐桐蔭看,一笑涼風木末生。”時隔24年。
又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紀曉嵐再題《桐蔭觀弈圖》,詩云“桐蔭觀弈偶傳神,已悵流光近四旬,今日鬢鬢頭欲白,畫中又是少年人,一枰何處有成虧,世事如棋老漸知,畫里兒童會長大,可能早解半山詩。”時隔31年。
可見,紀曉嵐除對于沈朗畫藝的贊嘆外,如“今日鬢鬢頭欲白,畫中又是少年人”,更是對世事變遷,時光流逝的感懷至深,如“畫里兒童會長大,可能早解半山詩”。
而相較于《桐蔭觀弈圖》,紀曉嵐對于《幽篁獨坐圖》,最是感觸諸多,此與窺知其宦海之最大挫折有關(guān)。
▲沈朗(清)、董邦達(1699-1769)合作 紀曉嵐幽篁獨坐圖,局部
關(guān)于此《幽篁獨坐圖》,《紀昀評傳》P58頁有載,紀曉嵐曾作長詩《己卯秋,錢塘沈生寫余照,先師董文恪公為補《幽篁獨坐圖》,今四十年矣!偶取展觀感懷今昔,因題長句》以紀之,詩云:
“我家京國四十年,俗情入骨醫(yī)難痊。堂多隙地居無竹,此君未省曾周旋。先生此畫竟何意,忽然置我幽篁間。當時稽首問所以,淋漓潑墨笑不言。毋乃怪我趨營猛,諷我宴坐娛林泉。拈花微旨雖默解,拂衣未忍猶留連。人生快意果有失,一蹶萬里隨戎旃。孤城獨上望大漠,泱漭沙氣黃無邊??荒畲水嬛芯?,有如飄渺三神仙??蒴~書札寄魴鱮,風波一失何時還。玉門誰料竟生入,鳴珂又許趨仙班。歸來展卷如再生,羊公重認黃金環(huán)。少年意氣已蕭索,傷禽寧望高飛翻。但思臣罪當廢棄,驂鸞忽躡蓬萊巔。友朋知己尚必報,況乃圣主恩如天。文章雖愧日荒落,江淹才盡非從前。石渠天祿勤校錄,尚冀勉滌平生愆。以此躊蹶未能去,故人空寄歸來篇。湖州妙跡掛素壁,風枝露葉橫蒼煙。彈琴長嘯懸明月,相從但恐終無緣。畫雖似我我非畫,對之仍作他人觀。盤陀石上者誰子,杳然相望如神仙。”
此詩,洋洋大觀,如詩中所言“但思臣罪當廢棄,驂鸞忽躡蓬萊巔”紀曉嵐感慨仕途宦海多有浮沉,又“友朋知己尚必報,況乃圣主恩如天”幸得天恩浩蕩,“石渠天祿勤校錄,尚冀勉滌平生愆”從此專心校錄“石渠天祿”等,也向往歸隱的“幽篁神仙”生活。詩中“石渠天祿”所指并非《石渠寶笈》、《天祿琳瑯》,應(yīng)代指《四庫全書》。
▲沈朗(清)、董邦達(1699-1769)合作 紀曉嵐幽篁獨坐圖
查《紀曉嵐文集》,其題畫詩不乏,然如此長詩,則屬僅見。而詩中紀曉嵐感慨的仕途挫折,即乾隆三十三年,戊子(1768年),乾隆下令徹查兩淮鹽引案。
兩淮鹽引案,涉及幾任兩淮鹽政及眾多鹽商。官商勾結(jié),侵吞稅銀千萬兩之多,連續(xù)舞弊達數(shù)年之久,上下相欺,貪利成風。彼時,兩淮鹽運使盧見曾為紀曉嵐親家,其長女嫁盧見曾之孫盧蔭文。鹽引案發(fā),紀曉嵐因漏言獲譴,戍邊烏魯木齊。
從紀曉嵐七月二十七日被定罪戍邊。八月動身前往烏魯木齊。乾隆三十五年,庚寅(1770年)十二月,“高宗下諭釋還。”直至乾隆三十六年,辛卯(1771年)六月其才回到京師,前后歷時近三年,可謂嘗盡人間苦楚,世態(tài)炎涼。
因此,其所題長詩中,亦言“先生此畫竟何意,忽然置我幽篁間”,即是如果隱居山野,就不會有此磨難。
在《鐵齒銅牙紀曉嵐》中,也有這樣一段劇情,其中紀曉嵐給親家盧見曾寄過去一包鹽和茶葉,包在信封中,隱藏傳遞的消息為“鹽引虧空,立案偵查(茶)”。
▲沈朗(清)、董邦達(1699-1769)合作 紀曉嵐幽篁獨坐圖,局部
此《幽篁獨坐圖》中,董邦達題識“己卯(1759年)新秋,為曉嵐年兄補竹石。東山董邦達”,其中,董邦達為紀曉嵐老師。
董邦達(1696-1769),清代官員、書畫家。字孚存、爭存,號東山、非聞,浙江富陽人。雍正十一年進士,乾隆二年授編修,官終禮部尚書,謚文恪。好書、畫,篆、隸得古法,山水取法元人,善用枯筆。其風格在婁東、虞山派之間。與董源、董其昌并稱“三董”。
▲錢維城繪董邦達畫作
董邦達既是朝廷重臣,也極善作畫,尤其以山水畫聞名。其畫風遠師“元四家”,近學“清初四王”,所作畫作水墨疏淡,設(shè)色淡雅,用筆輕柔,皴法松秀,文人情趣極濃。乾隆皇帝甚為欣賞其畫藝,故其流傳眾多的作品中,有一部分是屬于“臣字款”的畫幅,即專門為乾隆所作。
其長子董誥亦是名畫家,著名畫家錢維城也曾師從于他。而紀曉嵐也是董邦達門生。
乾隆三年(1738),紀曉嵐15歲,《紀文達公遺集》卷十五《怡軒老人傳》有云:“迨昀漸長,先大夫已官戶曹,簿書有程,不復能自訓課,遂遣昀受業(yè)于東山董先生。”《書陸青來中丞家書后》亦載:“乾隆戊午,余與陳光祿楓厓讀書董文恪公家。.......”李宗昉《紀文達公傳略》也說“十五歲,受經(jīng)于富陽董文恪公”。
從乾隆三年始,到乾隆十二年紀曉嵐鄉(xiāng)試奪得解元,九年絳帳,董邦達和紀曉嵐的師生緣份便暫告一段落,但二人的師生情誼卻是長存,又此后同朝為官,感情至篤,可謂亦師亦友典范,故題識中其稱紀曉嵐為“年兄”。
▲沈朗(清)、董邦達(1699-1769)合作 紀曉嵐幽篁獨坐圖,局部
董邦達十分賞識紀曉嵐,卻又恐其鋒芒畢露,故二度作畫提醒,為官之道,須深藏功與名。
其一為上文所言《秋林覓句圖》,紀曉嵐曾題識“己卯六月,先師董文恪公招余飲,醉中為作《秋林覓句圖》,后余至烏魯木齊,城西有坤司馬所建“秀野亭”,案牘之暇,獨步其間,喬木捎云,宛然此景,始知人生有數(shù),早兆于十載前矣!歸來重閱,俯仰慨然,因題二絕句”
詩一“霜葉微黃石骨青,孤吟自怪太零丁。誰知早做西行讖,老木寒云秀野亭。”詩二“歸來壁上拭塵埃,粉墨猶存舊寫真。指與兒童渾不知,朱顏非復畫中人。”
其二則是與沈朗合作之《獨坐幽篁圖》,紀曉嵐更作長詩。尤是此圖,紀曉嵐詩中云“堂多隙地居無竹,此君未省曾周旋。先生此畫竟何意,忽然置我幽篁間。”以家居無竹,問恩師為何要將自己置身于幽篁之中,而董邦達笑而不語,似有深意。
紀曉嵐又詩云“當時稽首問所以,淋漓潑墨笑不言。毋乃怪我趨營猛,諷我宴坐娛林泉”,暗自揣忖,難道恩師是在責怪自己太熱衷于奔走鉆營了,要借畫意規(guī)諷我宴坐暢游林泉之中?
若非此后的“戍邊烏魯木齊”的風霜雨雪,紀曉嵐恐怕很難領(lǐng)悟恩師董邦達的良苦用心,以及萌生舍棄官場,自得逍遙的幡然悔悟。
▲沈朗(清)、董邦達(1699-1769)合作 紀曉嵐幽篁獨坐圖,局部
此《獨坐幽篁圖》更是著錄累累,皆是權(quán)威可考者,甚是難得。
▲《紀曉嵐年譜》
▲《文達公遺集》
▲《紀曉嵐文集》
綜上,此《獨坐幽篁圖》為迄今唯一可考并流傳于世者,且是紀曉嵐在世時以極為忠實的寫實手法所繪制的個人小像,同時繪制者董邦達為其恩師,身處高位,又精于山水筆墨,所補繪竹林,簌簌有聲,甚為清幽,又沈朗也精于繪畫,為同時代諸多權(quán)貴名流繪制小像。更為難得的是,紀曉嵐為此圖曾作可見最長詩以紀之,并慨嘆因“兩淮鹽引案”受牽連,飽經(jīng)宦海浮沉,終至幡然悔悟,亦可知彼時文人交契等,有著重要的文獻考據(jù)價值,更遑論其之累累著錄矣,識者寶之。
清代另有畫家沈朗,字仲韜,號白山,浙江嘉興人。工書,遂得其家藏晉、唐法帖,臨摹殆遍,幾可亂真?!短裎碳稀酚杏涊d。詳見《中國美術(shù)家人名辭典》P429。與此畫作者沈朗,并非同一人。
北京中貿(mào)圣佳2021迎春拍賣會中,精品諸多,另有“紀昀、翁方綱、曹文埴(1735-1798)、程晉芳、蔣士銓、嵇璜、王昶、王杰、朱筠、朱珪等曹學閔六十生辰壽冊冊頁(三十六開) 水墨玫紅庫絹”也是難得佳作,可窺彼時文人之龐大交游關(guān)系以及交誼情感之深。
▲紀昀(1724-1805)、翁方綱(1733-1818)、曹文埴(1735-1798)、程晉芳(1718-1784)、蔣士銓(1725-1785)、嵇璜(1711-1794)、王昶(1725-1806)、王杰(1725-1805)、朱筠(1729-1781)、朱珪(1731-1807)等 曹學閔六十生辰壽冊
冊頁(三十六開) 水墨玫紅庫絹
18×20cm×36
說明:此壽冊為上下兩冊,為乾隆四十三年戊戌(1778年)鴻臚寺少卿曹學閔六十歲,他的兒子錫齡、夢齡精心制作了玫紅色庫絹,遍請了當時與其父交契最深的官員、學者、親友纂寫壽辭。其中最為知名的有時任四庫全書纂修官紀昀、翁方綱制壽序,著名大臣曹文埴、王杰、嵇璜,有“二朱”之稱的朱筠、朱珪,著名的學者程晉芳、阮葵生等人,還有軍機大臣張廷玉的兒子張若渟(與曹學閔為兒女親家)賦詩,潢潢兩大冊,壽辭精美,書法遒麗,裝裱華貴,是考研當時京臣交游關(guān)系的重要史料和藝術(shù)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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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文:
1.慕堂先生六十生辰,同年老友咸集翔鶴堂、兩令、嗣之同年亦畢至。衣冠稱盛事焉,京師之俗稱祝者例三爵,余獨注六爵進先生,曰:有說乎?余曰:有夫仕不顯者,患淹滯而位躋卿相,日與圣主同憂勞。先生之官,近可揖讓于政府,而退恒得適文酒之樂,此宜飲者一;財少者不自給,財多者人又伺之。先生不貧不富,兩無所累,此宜飲者二;魏子牟云:身在江海之上,心在魏闕之下。先生需次閑居,有山林之適而姓名仍系朝籍,又非無路以利見,此宜飲者三;閨門之際難言矣,有才者至于預(yù)外事,無才者至中饋不能理,余所遭遇先生亦見之,先生德配能事而不過于能事,天下之至樂也,此宜飲者四;子不聰明,君子所憂,子太聰明,亦君子所憂。先生之子并以文章、科第世其家而并淳篤,無他好,又天下之至樂也,此宜飲者五。夫一消一息,天之道也,日午月望,君子恒惕惕焉。先生享全福數(shù)十年,而天顧少挫抑之,使之不極于盛滿,所謂玉汝于成肅斂之,而其氣彌昌也。此非當飲者六乎?僉曰:允哉子盍,詠而歌之。余謝曰:余慵與詩久矣!無已即書此語以為祝。時乾隆戊戌(1778年)十二月十有三日,河間年弟紀昀拜書(預(yù)外事句下脫“余數(shù)數(shù)見之”五字)。鈐?。杭o(朱)、昀(朱)
2.騶虞曾現(xiàn)白彪峰,甲子重瞻瑞靄濃。他日功名文彥博,少時風軌郭林宗。壽云籠井天游拂,卿月朝元太乙?。十一科中老前輩,屏風爭畫伏生容(十二月十三日天帝游于東井太乙朝元)。樓前又見紙如飛,笑看郎君晝錦歸。家學文詞推小宋,河汾子弟比諸韋。篋中諫草人爭誦,簪上麟豪老更揮。記與先生同給札(謂庚辰散館御試),廿年黃耉恰重祈(予里居十五年,朅來京師得與祝嘏之宴)。小句恭祝慕堂老前輩六秩,即請正之,館侍蔣士銓拜手。鈐?。撼笺專▍⒁姟吨袊鴷嫾矣¤b款識》1405頁,第9?。?、南山壽(朱)、辛予(朱)
3.天付先生,是何等、冰襟雪抱。筭綺歲、高軒賦壓,勝流多少。卿靄祥開金榜麗,仙珂響動瀛洲曉。看揮毫、落紙已爭傳,明光草。 西臺柏,風云繞。掖垣竹,煙霞好。向震川舊署,留題遍了。海內(nèi)聲名官職重,樓頭意氣須眉老。更垂鞭、賞盡塞山秋,隨華葆。
六十平頭,喜依舊、朱顏如玉。盡消受、茶甌酒盞,綠云書屋。此樂漫防兒輩覺,得閑先占人間福。況桐花、萬里鳳雛雙,平生足。 東浦畔,西山麓。行春水,尋秋菊。每聯(lián)吟疊唱,相從休沐。聚散十年多勝侶,風流一老推尊宿。便當筵、譜就鶴南飛,為公祝。
倚《滿江紅》聲二闋,恭為太仆年伯大人侑斝,即請正拍,云間年姪陸錫熊頓首稿。鈐?。哄a熊私?。ò祝?、別字耳山(朱)、文淵閣直閣事章(白)、古香(朱)
4.戊子之冬臘月中,曾為先生祝初度。青衣授書成道日,誕降之辰與之遇。于時年華屆五十,朋好教余治饌具。朝端始改黃門職,來飲荒齋徹朝暮。鹿尾肥甘筍蕨肥,魚頭脆美姜芹助。燭花婐?照斜筵,雪意空濛覆單樹。九人圍坐豈嫌多,午夜將闌尤未去。冷卿自此屢遷除,寒序于今又凝冱。十年袞袞馳流電,兩鬢垂垂長絲素。為公又進一匏尊,聊用微言申淺愫。凡周甲子非難得,亦未可視為常數(shù)。天之錫予既豐厚,承之詎可無其故。瀛洲亭畔古賢風,御史臺中時事疏。急難人皆識孟公,雅言士每推徐孺。子能繼美孫林林,況兼精力強而固。登高不畏山厜?,放棹聊隨水洄溯。達夫老去愈耽詩,無己閑來工琢句。為多閱歷知尋樂,所處安恬轉(zhuǎn)生懼。知公本不戀班行,芰服荷衣久思賦。勸公亦勿遽言歸,且為吾儕圖小住。汾水誅茅固是佳,友朋未若春明聚。食增一肉酒添杯,漸老彌令有余趣??椿ㄖ晦k一雙鞋,瘦荻閑苔引徐步。恭祝慕堂年伯大人六十榮壽,并請誨正。年愚姪程晉芳拜草。鈐?。撼虝x芳?。ò祝?、□門(朱)
5.盆花香郁梅橫枝。介公眉壽浮深卮。作歌紛寫難老詞。公生應(yīng)運逢昌期。文翰五色翔天池。鑾坡視草蓮燭移。皂囊青橐臨南司??故柩龀刑祛佲W曆砸闵珎魅A夷。清卿十載懷沖規(guī)。松鶴風姿山澤儀。雅俗坐鎮(zhèn)人慕思。膝前英絕雙師兒。班馬之才聯(lián)鏕馳。綠云草堂林卉腓。一花一石工壅持。萬卷插架當屏帷。銅匜香霏縈篆絲。有時余事工為詩。清絕如誦陶與韋。人生適意他何知。相思命駕隨所之。驅(qū)車遍歷西山陲。探奇直上虹棧危。柘陰趺坐撚吟髭。歸來賓席環(huán)珠綦。祝公頭黑衣不緇。而我識公從兒時。三十有八年于茲?;ㄇ耙蛔戆部赊o。拂簾況又春風吹。十八日立春,汾陽太仆慕堂先生六十初度,安甫阮葵生呈稿。鈐?。何嵘骄邮浚ò祝?/p>
6.河汾振古羅群英,吾宗誕秀鏗華鯨。才高兀見恒岱小,筆落如聞鸞鳳鳴。一日聲名九垓上,萬言揮灑三都成。銀臺下直寶鉸卸,玉堂列炬蓮花明。文章已令洛紙貴,風節(jié)更遣烏府驚。三秋霜飛白簡肅,六街人避驄馬行。謁帝一朝晉清貫,置身九列彯華纓。即今花甲才覽揆,自昔英氣猶崢嶸。佳兒置膝有文度,名駒汗血夸徐卿。藝林穿楊淂秘術(shù),金門射策(傳)家聲。羨君懸弧多樂事,如我散櫟懷平生。憶昔霓裳半霄漢,尚余蘭譜老弟兄。卅年周旋戀風雨,千里契合吹箎笙。梅花已香春酒熟,與君共訂山中盟。里言一章,奉祝慕堂三兄前輩六十壽,即請訓定。云間弟錫寶拜手。鈐?。哄a寶(白)、劍亭(朱)、古雪齋(白)
7.彼美傳汾曲,西河教澤存。家原承舊德,世倍重清門。接武聲華盛,盟心古處敦。吾宗耆碩在,情話慣同論。早歲通仙籍,蓬山識典型。文條豐藝苑,諫草達明廷。望久尊卿月,門還聚德星。玉堂添故事,雛鳳到蒼冥。休沐逢清暇,追陪憶比年。草橋修稧路,蕭寺看花筵。載酒常聯(lián)轡,題詩互擘箋。即論風雅趣,已覺邁前賢。臘鼓方鳴候,書齋敞綠云(所居綠云書屋,昔陳乾齋相國居此,王橫云尚書所署書)。漸回春一線,將釀雪三分。越炭頻添火,唐花早吐芬。座中同致語,莫惜柏尊醺。恭祝三兄大人六十壽辰,仁虎呈稿。鈐?。喝驶ⅲò祝?、習庵(朱)、講幄詞臣(朱)
8. 彪山崢嶸汾水奫,淑氣磅礴生甫申。八斗才堪繼繡虎,平生著述幾等身。香國瓊條折金粟,杏煙春濕鬢絲綠。五夜燃藜北院深,幾年視草西臺肅。淵源式谷起鳳毛,接武鑾坡輝錦袍。桐茁孫枝自翹秀,松盤老干何清高。綺甲初周介繁祉,協(xié)風五日春來矣。天涯兄弟幸同官,敬頌長生酌大兕。小詩奉祝慕堂大兄大人六帙榮慶。愚弟文埴拜手。鈐印:文(朱)、埴(白)
9. 花甲初周紀彩毫,介眉春酒進醇醪。廿年德望西清重,三晉文名北斗高。翔鶴堂前添鶴算,綠云屋外奏云璈。定知彪嶺鐘仁壽,繪入香山興倍豪。書祝慕堂老伯大人六帙榮慶。竹溪侄裴謙。鈐?。撼迹ㄖ欤⒅t(白)
10.曹慕堂少卿六十壽言序。乾隆戊戌臘月望前二日,為汾陽曹慕堂少卿六十初度之辰,令子編修錫齡、舉人夢齡制箋乞言,于其所知而屬予為序,以予之文,何足以序壽慕堂者之言?然竊自念與慕堂先后入詞館,時慕堂甫逾壯歲耳,今轉(zhuǎn)瞬二十有五年矣,慕堂神志澄定,于道益有得,固非區(qū)區(qū)祝嘏之詞所能寫者,然獨謂慕堂近詩甚有似于樂天也。夫詩之浮夸者,莫若壽詩,然詩人之義賦其事,而直陳之非其事也、非其人也,則詞愈工而去之愈遠,故凡侈陳頌禱者,不若節(jié)錄載籍之文,雖詞旨寬遠,而不令人厭也。今之壽慕堂者,則不然。蓋自吾輩所見二十余年來,慕堂受圣恩日深,其感激自矢也日益切,其于讀書觀理裨助身心也日益勤,而其于世味也日益淡。樂天晚年多怡愉適志之言,而其自然流露分寸,毫厘之際令人卷而深思者尚或有之,故嘗謂袁公安輩學白,以名齋者,未知白者也。慕堂于詩不自以為學白者,真知白者也,慕堂之詩不求合于古而自合焉。壽慕堂之言,不求肖慕堂而自肖焉。往時士大夫或征時務(wù)廣以駢章連閥為榮,而慕堂兩嗣君獨乞此一二日,來質(zhì)言無文之客,宜其言之確而不可易也。夫金石之壽喻同心也,松柏之壽喻有心也,慎動以知足,慎言以養(yǎng)福。吾輩平日所以相贈處者,莫非壽言也。今日特相見以真實義而已矣,因書于卷以為侑觴者勸。文淵閣校理、翰林編修、四庫全書纂修官,北平弟翁方綱頓首拜序。
鈐印:秘閣校理(朱)、字正三號彝齋(朱)、長毋相忘(朱)(參見《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第782頁,第24、25印;第784頁,第55?。?、小蓬萊閣(朱)
11.嘉平晴旭藹華堂,七日春來慶正長。名著漢廷推子建,鑒空冀野重孫陽。芝蘭并茁當階秀,松柏還凝繞徑香。洛社耆英高會永,齊歌岡阜佐霞觴。小詩奉祝慕堂太老先生六十榮壽,嵇璜。鈐?。猴。ò祝?、尚佐(朱)
12.樽酒升堂祝大年,松喬骨相自臞然。玉霄早結(jié)和聲侶,鳩杖方追久視仙。繞砌蘭牙香細細,覆階梅蕊影娟娟。綠衣門子宮袍燦,一隊瑯璈擁玳筵。小詩奉祝慕翁老先生大人榮壽,吾邱弟李中簡拜手。
鈐?。褐泻啠ò祝?、文園(朱)、士堂(白)
13. 初筵喜氣欲排冬,甲子旋余亥字逢。笙入南陔吹比鳳,經(jīng)傳東觀演雕龍。不辭焚草知疏闊,每念維桑篤敬恭。富貴神仙人所羨,偏君退食暫從容。德星卿月兩光輝,眉壽還宜舉案妃。嘉話玉堂真肯構(gòu),平生槐植已成圍。寸田尺宅耕愈熟,神水華池汲自肥。敬為先生歌進酒,梅花枝老更芳菲。奉祝慕堂年老先生大人六旬榮壽,大興年學弟朱珪。鈐?。撼极暎ò祝?、石君(朱)
14. 與君先后歷官同,佩實含華讓獨工。入座未嘗呈老態(tài),署銜先已號封翁。閑蒐舊跡情無滯,冷避時趨氣自融。倍喜今年春到早,琉璃滿進凍醪紅。慕堂先生六十壽言,學弟趙佑。鈐?。黑w佑(白)、鹿泉(朱)
15.慕堂先生六十壽詩四首:五云金掌月卿班,左掖回翔咫尺間。廿五載追蕓署啟,一周甲紀律□頒。人傳舉案齊眉瑞,天與雙芝照玉顏。千里太行環(huán)禁闕,寄巢小閣對看山。綠云屋切御書亭(屋后舊有圣祖仁皇帝臨董石刻,今葺亭以奉),堂扁祥仍仿鶴銘。小筆往時慚疥壁,擇言今日喜題屏。連春祓稧心同素,繞郭林廬眼倍青。喬木畫圖公省識,玉河日響第三廳。文章曹植富波瀾,依舊條冰系冷官。對命書思惟曰厲,挑燈撫卷要心安。漸于平淡求詩味,不假詞華飾外觀。神到香山非貌似,一觴洛社試尋看。蓮宇門墻漸少人(予與先生同出海昌相國師門)。白頭幾個訂比鄰,庭蘭日茁家園近。澗柏相依氣味親,南有髯翁話經(jīng)術(shù)(前年魚門編修六十)。北尋野圃見天真(明年裕軒前輩六十),續(xù)將道古瀛洲錄,最好圍爐臘雪春。北平弟翁方綱。鈐?。厚ㄖ欤▍⒁姟吨袊鴷嫾矣¤b款識》782頁,第23?。?、遠師戈吳秘監(jiān)(朱)、文淵閣校理(朱)、永寶(白)(參見《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第784頁,第61印、第782頁,第5?。?/p>
16. 題簽:張文和公子位至工部侍郎。
律轉(zhuǎn)光風物候新,名卿介壽集嘉賓。籌添六秩齊眉日,策易三陽錫嘏辰。有子聲騰名下士,諸孫林立眼中人。江梅掩映萊衣燦,香泛椒樽正早春。南山佳氣郁崔嵬,品望清華列上臺。丹陛聯(lián)趨欣接武,玳筵稱祝愧非才。樂天胸次偕春盎,篤舊恩光計日來。兄事十年論齒長,高軒晨夕喜追陪。賦祝慕翁三兄親家老大人六秩榮壽,姻愚弟張若渟。鈐?。喝魷s(白)、碧梧主人(白)
17.憶昔攀嵇日,匆匆歲屢遷。欣同登蕊榜,獨讓步花磚。品漸榮三院,名旋亞萬年。國華人并重,公望世爭傳。在位風堪式,趨庭訓備宣。駒昂期特達,鶴翥耀聯(lián)翩。院鵲棲如舊,宮蟾占得先。兩行瓊樹立,三秀玉階駢。樂志兼泉石,娛情寄簡編。游攜安石屐,交合伯牙弦。北闕恩終荷,南陔瑞永延。由庚歌溢慶,花甲算初全。梁案齊征福,萊衣舞競妍。華堂群介祉,樂事滿瓊筵。恭祝慕堂大兄大人六旬榮壽,年愚弟王昶拜稿。
18. 視我十年長,同己間一九(君己亥,我己酉)。五十我初艾,六十君稱叟。天都兩閑人,生趣天獨厚。束發(fā)記同年,人生亦非偶。相從話平生,要之以久久。君不飲我飲,良會女攜酒。名藍或古岫,勝處相返走。年年看好花,好色此何咎。尊能澹與泊,三彭烏用守。干支已略周,先難易為后。今歲梅花早,寒交共君壽。甲戌題名初,辛楣年三九(辛楣戊申生)。千里遠寄君,賡和效白叟。我亦師其意,有間入無厚。王紀(謂蘭泉、曉嵐)各張軍,兩大非吾偶。賦詩正四人,去日感其久。愿得晨夕見,見則中以酒。吾儕息壤盟,生日遣伻走。胡令久寂然,誰與執(zhí)其咎。所當按齒籍,火攻發(fā)墨守。一月再之飲,必罰至而后。更作詩寄南,補稱老錢壽(去歲辛楣五十矣)。次顏奉祝慕堂三兄同年、同辛楣作。戊戌涂月十三日,朱筠。鈐?。后雍樱ò祝?/p>
19.喬松有本性,白雪流清妍。際此歲華節(jié),稱觥難老年。冏卿起西河,植品端且醇。汲古蘊根柢,華國敷芬芳。摘髭取科第,簉翼入木天。文采映臺斗,風度推神仙?;蚕杓难月?,踐歷登清班。課子成令器,競爽得二難。玉堂既接武,杏苑行差肩。嘉平周綺甲,和煦開瓊筵。庭柯正晚翠,相對舒丹顏。作詩介眉壽,臈醒酬千尊。里言奉祝慕堂老前輩大人六秩大慶,侍王杰拜稿。鈐?。和酰ㄖ欤?、杰(朱)
作者簡介:
上款人:曹學閔(1720-1788),字孝如,號慕堂,汾陽縣太平村人(今山西汾陽)。自乾隆十九年(1753)中進士,官翰林院庶吉士。后授館職、河南道御史、弄科給事中、吏科掌事中。以至鴻臚寺少卿、內(nèi)閣侍讀學士。著有《紫云山房詩文稿》。與紀昀“交最契”。紀曉嵐曾作《曹中丞逸事》《曹慕堂宗丞家慶圖》等詩文。
1.紀昀(1724-1805),字曉嵐,別字春帆,號石云,道號觀弈道人、孤石老人,清朝直隸獻縣(今河北省獻縣)人。乾隆十九年(1754)進士,官至禮部尚書、協(xié)辦大學士,太子少保。曾任《四庫全書》總纂官。著有《閱微草堂筆記》。
2.蔣士銓(1725-178),字心馀、苕生,蕖生,號藏園,又號清容居士,晚號定甫。江西鉛山人,祖籍浙江長興。清代戲曲家、文學家。乾隆二十二年(1757)進士,官翰林院編修。精通戲曲,工詩古文,少與汪軔、楊垕、趙由儀并稱“江西四才子”。詩與袁枚、趙翼合稱“江右三大家”。著有《忠雅堂詩集》《紅雪樓九種曲》等。
3.陸錫熊(1734-1792),字健男,號耳山,上海人,清朝官吏。乾隆二十六年(1761)進士,授內(nèi)閣中書。奉命編《通鑒輯覽》,繼為《四庫全書》總纂官,與紀昀同司總纂,并授翰林院侍讀。五遷左副都御史,又令詣奉天校文溯閣藏書。著有《篁村詩鈔》等。
4.程晉芳(1718-1784)清代經(jīng)學家、詩人。初名廷璜,字魚門,號蕺園,歙縣岑山渡(屬安徽)人。乾隆三十六年(1771)進士,由內(nèi)閣中書改授吏部主事,遷員外郎,被舉薦纂修四庫全書。著有《蕺園詩集》十卷等。
5.阮葵生(1727-1789),字寶誠,號吾山,清代淮安府山陽縣人(今江蘇淮安市楚州區(qū)),乾隆進士歷任監(jiān)察御史、通政司參議、刑部右侍郎,是清代乾隆時期有成就的詩人、散文家和法學家。任《大清會典》纂修官總裁。著有《茶余客活》等。
6.曹錫寶(1719-1792),字鴻書,一字劍亭,江南上海人。乾隆初舉人,考授內(nèi)閣中書,充軍機處章京。乾隆二十二年(1757)進士,改庶吉士。三十一年(1766)散館,改刑部主事。再遷郎中,授山東糧道。后令編《四庫全書》,官至國子監(jiān)司業(yè)。
7.曹仁虎(1731-1787),字來殷,號習庵,嘉定(今屬上海)人。清文學家、藏書家。乾隆二十二年(1757)舉人,授內(nèi)閣中書。二十六年(1761)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著有《宛委山房詩集》等,并與王鳴盛、王昶、錢大昕、趙文哲及吳泰來、黃文蓮稱“吳中七子”。
8.曹文埴(1735-1798),字近薇,安徽歙縣人。清代重臣,同其子曹振鏞世稱“父子宰相”。乾隆二十五年二甲一名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后累遷左都御史,執(zhí)掌刑部、兵部、工部、戶部兼順天府尹。官至戶部尚書,加太子太保?!端膸烊珪房偛霉僦弧V小妒某廄S文鈔》卷。
9.裴謙,字子光,陽曲人。乾隆壬辰(1772)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歷官侍讀學士。有《竹溪詩草》。
10.翁方綱(1733-1818),字正三,一字忠敘,號覃溪,晚號蘇齋,順天大興(今北京大興區(qū))人。清代書法家、文學家、金石學家。乾隆十七年(1752)進士,授編修。歷督廣東、江西、山東三省學政,官至內(nèi)閣學士。精通金石、譜錄、書畫、詞章之學,書法與同時的劉墉、梁同書、王文治齊名。論詩創(chuàng)“肌理說”,著有《粵東金石略》等。
11.嵇璜(1711-1794),字尚佐,晚號拙修,江南無錫縣(今江蘇省無錫市)人。清朝水利專家。嵇曾筠之子,父子皆長于治河。雍正八年進士,歷官乾隆間南河、東河河道總督、工部尚書,晚年加太子太保,為上書房總師傅,以治河有功著稱。
12.李中簡(1721-1781),字廉衣,一字子敬,號文園。河北省任丘市長豐鎮(zhèn)西郝村人。清代乾隆時期享譽文壇的文學家、詩人,在清代文壇地位占有一定的地位。乾隆十四年(1749)進士,入翰林院、侍直內(nèi)庭,以至任咸安宮學總裁、提督學政等職。
13.朱珪(1731-1807),字石君,號南崖,晚號盤陀老人。與其兄朱筠,時稱“二朱”。祖籍蕭山蜀山街道越寨村,后隨父朱文炳由蕭山僑居順天大興縣(今北京市),遂入籍順天府。自十七歲于乾隆十二年(1747)殿試為進士,選庶吉士,散館授編修,侍讀學士,后命教嘉慶帝讀書,以至禮部侍郎,兩廣總督,吏、兵、戶部尚書,協(xié)辦大學士,太子太保,太子太傅等職務(wù)。
14.趙佑(1727-1800),字啟人,號鹿泉,浙江仁和人。乾隆十七年(1752)進士,改庶吉士。散館,授編修。歷充主考官,諸道監(jiān)察御史,督江西、安徽、福建、順天學政。官終都察院左都御史。佑工制舉業(yè)及古文,著有《清獻堂集》等。
15.張若渟(1728-1802),字圣泉,號壽雪,安徽桐城人。大學士張廷玉之子。捐納為刑部主事,歷官軍機章京,四川建昌道,工、刑、戶各部侍郎,兵部尚書。
16.王昶(1725-1806),字德甫,號述庵,又號蘭泉。江蘇青浦朱家角(今屬上海)人,清代文學家、金石學家。乾隆十九年(1754)進士,二十二年(1757)召試第一,入直軍機處。歷任鴻臚寺卿兼軍機章京、江西按察使、陜西按察使、云南布政使,官終刑部右侍郎。與王鳴盛、吳泰來、錢大昕、趙文哲、曹仁虎、黃文蓮并稱“吳中七子”。著有《金石萃編》《春融堂集》等。
18.朱筠(1729-1781),字竹君,又字美叔,號笥河。其先家浙之蕭山,祖輩僑居京師做官,遂入籍順天大興。清代著名學者,人稱“竹君先生”。乾隆十九年(1737)進士,乾隆三十七年(1772)奏言翰林院藏《永樂大典》,為此乾隆帝派紀昀為總裁,校核《永樂大典》,乾隆帝以其學問優(yōu)異,特授翰林院編修,充《四庫全書》纂修官,兼充《日下舊聞考》總纂之一。著有《笥河文集》四卷。
19.王杰(1725-1805),字偉人,號惺國,陜西韓城人。清朝狀元、名臣,陜西第一名臣。初在南書房當值,后經(jīng)多次升遷,官至內(nèi)閣學士。乾隆三十九年(1774)任刑部侍郎后又轉(zhuǎn)調(diào)吏部,擢升右都御史,乾隆五十一年(1786)出任軍機大臣,上書房總師傅,后出任東閣大學士,總理禮部。嘉慶帝即位,仍為首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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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壽冊分上下兩冊,為乾隆四十三年戊戌(1778年)鴻臚寺少卿曹學閔六十歲,他的兒子錫齡、夢齡精心制作了玫紅色庫絹,遍請了當時與其父交契最深的官員、學者、親友纂寫壽辭。
其中最為知名的有時任四庫全書纂修官紀昀、翁方綱制壽序,著名大臣曹文埴、王杰、嵇璜,有“二朱”之稱的朱筠、朱珪,著名的學者程晉芳、阮葵生等人,還有軍機大臣張廷玉的兒子張若渟(與曹學閔為兒女親家)賦詩,潢潢兩大冊,壽辭精美,書法遒麗,裝裱華貴,是考研當時京臣交游關(guān)系的重要史料和藝術(shù)珍品。
曹學閔(1720—1788),字孝如,號慕堂,乾隆四十三年(1778)因條陳選拔人才事宜,不合部議而降職。乾隆四十五年(1780)復補鴻臚寺少卿,乾隆四十七年(1782)以奏對切實,提升內(nèi)閣侍讀學士。
其在朝任職30年,兩次擔任篡修官,三次巡試,兩充同考官,一貫質(zhì)樸誠實,端品勵行,為官清慎,為乾隆深知信任。他與人交往不輕易就諾,但一經(jīng)答應(yīng)定要履行,也頗好施財行善。晚年講求養(yǎng)性之道,性情更加沉默幽靜。詩文多抒寫性情,不事藻飾雕琢,翁覃溪稱他的詩“體格在香山、放翁間”。
著有《紫云山房詩文稿》。與紀曉嵐“交最契”。紀曉嵐曾作《曹中丞逸事》、《曹慕堂宗丞家慶圖》等詩文。
曹學閔與紀曉嵐關(guān)系甚篤,紀曉嵐在《醉鐘馗圖為曹慕堂同年題》中,曾有詩云“一夢荒唐事有無,吳生粉本幾臨摹。紛紛畫手多新樣,又道先生是酒徒。午日家家蒲酒香,終南進士亦壺觴。太平時節(jié)無妖癘, 任爾閑游到醉鄉(xiāng)。”
▲紀曉嵐 壽序
紀曉嵐在壽序中,以曹學閔六十大壽,又其為官、樂善好施、山林之樂、幼輩科舉等,羅列有“六飲”緣由,詠而歌之。
曹學閔死時紀曉嵐正在熱河校理圖書, 不得訣別,甚為遺憾,對朱硅所作墓志銘和錢大昕所作神道碑之遺漏,愿作補綴,故作《曹中丞逸事》。
其在《曹宗丞逸事》中,贊譽曹學閔性情恬適,脫然于名譽之外,言及“慕堂天性靜淡,超然於聲利之外,似不甚預(yù)人之事者,又和平靜穆,言訥訥如不出,而此二事見議必為乃如此,賢者固不測哉!余十六七歲入名場,三十通籍仕宦,四十馀年閱事非一,閱人亦非一,求如慕堂之古誼,指不能數(shù),數(shù)屈也。”
▲翁方綱 壽序
翁方綱與曹學閔亦素有交契,曾為之作《慕堂先生傳》,贊其“而先生獨以性情沖淡,與道大適,脫然于名譽之外。此則三十年同館相知中,先生獨許方綱為能窺見一二者”。
而是壽冊中,其作壽序外,又作壽詩四首,足見翁曹二人交誼至深。
▲翁方綱 壽詩
錢載《萚石齋詩集》(卷三四,P281)也有載乾隆三十九年,三月初三上巳日,錢載與姚鼐、紀曉嵐、翁方綱、朱筠、程晉芳、曹仁虎、陸錫熊等二十八人匯集北京城南右安門外草橋,舉修褉事,后歸飲曹學閔寓所。
其詩《草橋修褉詩十二首》自注,即有言:“座有紀曉嵐、陸耳山兩侍讀,為四庫全書總纂。翁覃溪、朱竹君、林于宣三編修,姚姬川、程魚門,任子田三部曹,周書倉進士,皆四庫全書纂修。”
另據(jù)翁方綱《跋<曹慕堂邀同人詠詩卷>》知,由于紀曉嵐、陸錫熊、任大椿、周永年去得晚,所以此詩卷中便沒有這四個人的詩作。
此外,《萚石齋詩集》(卷三四,P280)有載詩《小庭桃樹作花,翁編修方綱、朱編修筠、曹贊善仁虎、程選部晉芳、姚秋曹鼐過飲,翁編修有詩,并及余正月以來,為丁辛老屋厚石齋編次遺集,奉答二首》可見為曹學閔作壽辭諸文人之間交游之密切。
而朱筠亦曾為曹學閔作《贈儒林郎翰林院檢討曹先生墓表》,也可證之。
▲蔣士銓 壽辭
▲陸錫熊 壽辭
▲程晉芳 壽辭
▲阮葵生 壽辭
▲曹錫寶 壽辭
▲曹仁虎 壽辭
▲曹文埴 壽辭
▲裴謙 壽辭
▲嵇璜 壽辭
▲李中簡 壽辭
▲朱珪 壽辭
▲趙佑 壽辭
▲張若渟 壽辭
▲王昶 壽辭
▲朱筠 壽辭
▲王杰 壽辭
乾隆朝時,文風隆盛,其作為一國之君,政事余暇,又持以“書卷藝事”為尚,一生作詩四萬余首。而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因此,乾隆一朝,廟堂詩人極多。
如此壽冊中,為曹學閔作壽序、壽辭者,皆是廟堂文壇俊杰人物,其中紀曉嵐謚號“文達”,其之詩詞造詣自不必多言,而翁方綱不但精于書法,也同樣擅長詞章之學,是彼時肌理派代表,又王昶為格調(diào)派代表,朱筠、朱珪有“二朱”美稱,王杰為狀元,曹文埴謚號“文敏”等,此皆可見彼時眾人同朝為官外,又常以詩詞文學,彼此唱和,才能為以后的頻繁交往創(chuàng)造了條件。
因此,此壽冊既是曹學閔等諸多京臣交際的真實反映,其背后更是廟堂詩史上“紗帽氣和學究氣融匯為一”,并被推向極致的縮影。同時,彼時推崇程朱理學,也可推測眾人在彼此的不斷往來中,學術(shù)方面相互映襯、印證,最終在京師雅集圈里,為此后碑學及金石考據(jù)學的盛行,奠定了先天基礎(chǔ),不可不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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